“秦”腔！秦“腔”！
在辽阔的关中平原上
有这样一个奇特的剧种
想要让它开演
你需要
一个坚如磐石的舞台板
一队孔武健壮的演员
以及
一群“胆大包天”的观众
它是中国最古老剧种之一，
作为“梆子戏”的鼻祖，
它的巨大影响涵盖整个中国绝大多数的剧种。
独特的脸谱艺术，
与京剧脸谱、川剧脸谱并称中国三大脸谱系统。
丰富的唱词
使关中方言的千年发展变迁一览无余
激昂悲壮的唱腔，
将西北秦人生活的豪气与悲凉注入其中。
它就是
秦腔
究竟是一种怎样的艺术？
历经千百年时间的淘洗和磨砺，
任然屹立于辽阔西北大地。
在我看来
秦腔是秦人生存与挣扎的悲歌
千百年来
频繁的征战
恶劣的环境
繁重的劳作
并没有让这里的人屈服
反而愈发刚强豪迈
他们将生存的历史化成艺术
从胸腔深处吼出
秦人自己的腔儿
1
秦腔之“秦”
秦腔中的“秦”
是指如今的陕西、以及甘肃东部这一带地区
统一六国的秦人
便是在这里繁衍生息、发展壮大
这里是中华民族重要的发祥地之一
万年前的西安蓝田上陈遗存，
是东北亚最早人类活动遗存
26万年前的渭南大荔人，
是中国人直系祖先的起源
多年前，炎帝、黄帝、伏羲、女娲
在这里开创华夏文明的源头
大地湾文化是黄河流域最早的新石器农业文化之一
多年前，黄炎帝部落，
开启了华夏族民族五千年文明的历史进程。
高原、山地、平原、江河
秦人豪放粗犷的个性
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地理环境下所形成
秦的起源，离不开黄河流域农耕文明的繁荣。
“秦”在甲骨文里写作，
表示一双手在密植丛生的谷田地里收获。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里说“秦，禾名”。
这是一个很能说明在古代黄河流域一带
农业社会生产力发展情况的字。
很早以前，在秦川谷地（今陕西中部一带），
农业便已相当发达。
周孝王时
有个叫非子的伯益的后代，
在犬丘（今陕西兴平市）一带放牧。
由于表现出色，
周孝王招他在水草丰美的陇山东坡主持马政，
在他的管理下，马群迅速繁衍扩大。
周孝王十分高兴，
将一个叫“秦谷”的地方赐给他作为封地。
（今天甘肃省张川、清水县境内）
这里气候高寒湿润，
特别适合种植一种叫“秦”的草谷，
因此得名“秦谷”。
非子利用这里适宜种植谷子的有利条件，
大量种植“秦”来养马，
养马业在此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公元前年，犬戎攻破西周都城镐京。
因护送周人东迁有功，
公元前年秦襄公被周王室封为诸侯。
秦人以“秦”为国号，
在西汉水上游的西犬丘（今甘肃天水礼县境内）建立了秦国。
秦朝灭亡后，
人们把原秦国管辖过的
甘肃东部和陕西中部叫“秦地”。
“秦地”地处边陲重镇，
是中原帝国管理核心的正北屏障，
也是塞外强权自河套地区南进的最近跳板。
秦人的生活离不开与西戎此消彼长的的剧烈斗争。
“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马革裹尸”“血染疆场”，
这些词语对秦人来说并不陌生。
在异常残酷的环境中，
秦人形成了
注重实力、崇尚武力、蔑视礼仪的文化传统。
秦国更有“虎狼之国”的称号。
不似江南吴地的温柔婉转，
这里形成了及其豪迈、粗犷的民风。
我们也就不难理解，
秦人的艺术所表现出的独特精神风貌。
秦腔继承了秦人的尚武精神，
秦腔中的须生纱帽，
动作之夸张，节奏之急促，气氛之紧张，
为其他剧种同类剧目难以比拟。
花脸戏更显粗犷，
登场亮相时，或执马鞭，或执双鞭，
或执钢鞭，台步威武，动作雄健，
再配以大锣大鼓，大号嘶鸣的音响，
一把彩火从上至下或从两腿间忽前忽后，
渲染了战争时期战马嘶鸣、刀光剑影的惨烈气氛。
2
秦腔之“腔”
秦腔不仅以粗狂豪放著称，
激越高昂也是它的一个主要特点。
秦腔为什么拉高腔呢？
秦汉时，出现了一种综合娱乐节目“百戏”。
（从打虎亭汉墓内出土的壁画：饮宴百戏图）
这种综合性娱乐节目与秦声结合起来，
使“秦声”由单纯以音乐表演为主的民歌向具有综合表演特点的“戏”的方向发展。
宋元时期，渤海、契丹、女真、蒙古等少数民族在南下，
他们不仅带来了胡琴、三弦、渤海琴、葫芦琴
等许多西域丝弦乐器，
也带来了游牧民族的高亢嘹亮的牧歌。
当时的人们把这种高腔艺术叫“曼绰”。
受此影响，明代以来，
在陕西出现了一种
扯着高高的嗓子表演的地方戏曲艺术，
因流行于“秦地”，因此叫“秦腔”。
由于表现形式更加丰富，
表达手法更加灵活，
秦腔流行范围越来广，
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
都有秦腔艺人的身影。
秦腔，逐渐成为影响中华戏曲艺术的重要剧种。
豪迈奔放的唱腔、苍凉悲壮的情感，
也成为了西北文人骚客的 灵感来源。
从西北大地上走出来的文人
贾平凹，
以秦腔为主题写出长篇小说《秦腔》。
对于贾平凹来说，秦腔是门艺术。
对秦腔钟情是从记事便开始。
骑在大伯的脖颈上看戏，
听那花旦青旦唱悲戚戚的调子，
从秦腔里，他知道了奸臣害忠良，
知道了小姐思相公，
知道了杨家将的英武，
知道了白娘子祝英台的痴情，
秦腔故事是他道德启蒙的 课。
陈忠实，
在他最久远的童年回忆里，
最最快活的是当属跟着父亲去看秦腔。
幼小的年纪里，
秦腔成为了他最初的音乐启蒙。
秦腔的旋律在他并不敏感的乐感神经里，
铸成终身难以更改的艺术欣赏倾向。
在写出鸿篇巨著《白鹿原》的四年间，
秦腔便是常伴他左右精神的慰藉。
众多评说白鹿原的文章里，
不止一位评家说道，
白鹿原的语言中，
可以感受到缕缕秦腔弦音。
除此之外，
秦腔的剧本、唱腔，
更是研究关中方言演变的 范本。
方言，
包含着一个族群长期积累的历史文化信息，
是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和表现形式。
一种语言并不仅仅是一种工具，
而且是一种文化，
是一种生活的韵味，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群，
是一种奇妙的风光，
是一种自然风景，
也是一种人文景观。
秦腔的发源地关中
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大地，
旱涝变化变换不定，冬季寒冷，夏季闷热，
这里的人民保留着秦人遗风，
面色微黄土色，如兵马俑般憨实粗糙。
加上人口稠密、自然灾害频仍，生活负担较重，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沉重抑郁的性格。
反映在说话上多用去声，一律咬文字沉重；
说话像吵架一样气势汹汹；哭丧又一声三叹，悠声长扬；
呼喊人时前声拖十二分长，末了用极快的语调说出内容。
这种粗犷的性格反映在秦腔中，
便是唱腔高亢激越，感情饱满，变化强烈，
没有过多的语言修饰，还兼有“吼”的烈性。
在这样一个中华文明起源之地，
方言，也蕴含着悠久的文化:
自西周起,
关中方言（也被称为雅言）
就是周朝的官话.
孔子读书授课说的也是雅言：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
《诗经》、唐诗和一些古文典籍中，
都隐藏着陕西话的秘钥
“好~没嘛达！咱咥泡馍去！”
“没嘛达”就是没问题。
在关中方言里用的是“咥”，咥（dié）饭，
在《辞海》中，咥就是咬的意思
《易履》：“履虎尾，不咥人，亨”。
“咱这可好久没有下过真大滴雪啦！真是嫽扎咧！”
“嫽扎咧”是陕西方言中最经典的一句口头语，
表示好极了，很不错，美得很的意思。
此处的“嫽”（liáo）就是美好的意思
《诗经·陈风·月出》
唱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嫽）兮”。
流传到现在的很多古诗，
也要用陕西话读，才最有韵味：
卖炭翁，伐薪 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白居易这首 的《卖炭翁》，
其中的“色”如果按普通话发“se”音，没法押韵，
只有按陕西话发sěi音，才能和陕西话“黑”押韵。
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
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
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
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王维《春中田园作》其中的白、脉用普通话来读，
不能与末句的客字押韵，
但用陕西话分别读作“北”“们”“肯”，就全部押韵了。
保留着千年古韵古语。
3
秦人
用脚“跺”秦腔，
用头“吼”秦腔。
豪迈
已经成了西北秦人与生俱来的性格，
形成了许多独特的景观。
百十个斜背响鼓的后生，
如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起的石头，狂舞在你的面前。
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
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
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
火花一样，是闪射的瞳仁；
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
——《安塞腰鼓》
作战的报警器，
成了庆祝丰收的狂欢舞。
羊肉堆成山，
辣子一大碗，
锅盔像锅盖，
面条似裤带。
舞狮、舞龙、秧歌、高跷。
每年春节，
社火经过之处，
爆竹声声，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气氛热烈。
历经千年，
黄土在，秦腔就在。
秦腔成为了最适合秦人展示胸襟的史诗。
秦腔一响，
我们的眼前就仿佛幻化出一幅秦地图景，
在刚刚隔罢的麦子的麦茬地里，
一个光着膀子，握着鞭子，扶着篱笆儿，
翻耕的土地的关中汉子，
尽情地吼着秦腔。
那声响融进刚刚翻跟过的湿土，
也融进正待翻耕的被太阳晒得亮闪闪的麦茬子，
融进田边沿坡埂上，荆棘杂草中，
也融进已搭着原顶的太阳的霞光里
——《白鹿原头信马行》陈忠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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