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民,作家、诗人、散文家、楹联家、书法家,原名魏鸿志,福建漳州人。是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年开始文学创作,年发表处女作。著有散文集《我有一个梦》、诗集《红果树》等,散文《夫子咏叹调》曾获全国征文“现代杯”优秀奖,联作荣获全国征联“福人杯”、建党90周年全国征联奖
梅花,榕树和土楼
在那美丽的南方,有一条河,叫九龙江;在九龙江上游,有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叫梅林。
是的,那美好的名字,让你浮想联翩:想到“梅妻鹤子”林和靖,想到金戈铁马魏武挥鞭……而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当是那清清的、浅浅的溪流。远远的是蜿蜒起伏的乳头峰,近处的是一片墨绿的稻田,青翠欲滴的绿竹。而最妙的是那沿岸的梅花,每到寒冬腊月,凛冽的山风一吹,幽幽的清香迎面扑来,艳艳的梅花一树怒放,如霜似雪,好一派旖旎风光!
清清的、浅浅的溪流飘着洁白的、芳香的花瓣,映着疏疏的、横斜的梅树枝条,此情此景,你才会真正体会“疏影横斜水清浅”诗句的佳妙!
浅浅的溪中,还有那光滑如磨、玲珑可爱的石头。或小如鹅卵,或状如巨龟,或平展如床,或宛如石磨……那水深一些的,或映着雪白的云彩,或映着火红的枫树,以及那屈曲虬枝、墨绿如盖的千年古榕。每到夜晚,月明星稀,一轮皓月高悬空中,朦胧的月光洒向静谧的山村,也洒向缓缓泛在潭中夜渔的竹排。那不甚明了的一星点渔火,隐隐约约的恍若天上的星。
哦,榕树!那苍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千年古榕树!
古榕旁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古老的街道,那青砖的墙壁,杉木的梁柱,以及那延伸的屋檐、老式的店铺,把你带回到从前:据《南靖县志》记载,每逢农历“五”、“十”,是梅林集市日。熙熙攘攘的街道,汇集着来自广东、永定、适中及本县的客商和赶集的人。溪滩古榕下,卖生猪的,猪笼排列成行,有圆形的,长椭圆形的,还有“巨无霸”的;乳猪、猪条,买的指指点点,卖的自吹自擂;买卖水牛的,则买的必请一位相牛师,头、眼、舌、牙、眼睛、身材、腿,细细端详,还要牵着牛迈步前行,相中了,再讨价还价。梅林盛产大米,除了普通大米外,还有红米、糯米、禾米。一家家米行,在集市日都把白花花的大米盛放在特大号的圆形大米桶里。本地的村民,则零零星星的用布袋盛着大米摆摊。来自岩、永、靖及大埔的客商,一边认真地观察米的颜色、个粒、质地,一边用手捧着大米,不时地用嘴吹去米糠。其余卖甘蔗的、水果的、卖土特产的、卖鸡鸭、卖兔子、卖猫狗的、卖菜苗的、卖竹器的、卖陶瓷的、卖铁锅的、卖农具的、卖馒头面包的、煮鸭粥的,占据了街道的两旁,从街头摆到街尾。打拳头卖膏药的,当街耍起镋:“庄花魁,老招牌,三年来一趟……”,四里八乡的村民,难得忙里偷闲,三五成群的来到集市,或买一两件家里所需,再吃一碗肉粥,或进入面店,选一碗粉条与汤面,奢侈一些的,在点一碟花生,一碟小菜,再加一盘牛肉,斟上一杯白米酒,自得其乐。
古榕下有一道大石砌的拦河坝,因年代久远,石头长年累月河水浸渍而乌黑。溪水至此,倾泻而下,哗哗作响,激起朵朵雪白的浪花。坝下不远,有几渡弯弯曲曲的低矮的小木桥。也许,它让你品味元代马致远名曲“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也许,它让你感慨乡村的和平与宁静。
古榕树旁,还有一座红檐朱漆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寺庙,它就是乡民们敬仰的海上保护神——妈祖林默娘。每到农历三月,榕树下一派人山人海:那丝弦绕梁,竹笛悠扬、人影绰动的,是一出出戏曲在上演;那彩旗招摇,喇叭滴答,锣鼓咚呛,人群如长蛇般出阵的,是游神大典在轰轰烈烈的进行!铳如雷响,焰火如昼,爆竹声声,那是乡民们在虔诚地对妈祖顶礼膜拜!
假如你到九龙江上游来,千万别忘了这是港、澳、台胞和海外侨胞的祖籍地,这里有世界闻名遐迩的客家生土楼。听听那甜美的客家山歌,看看那如飞碟、如城堡的圆的、方的土楼群,你一定很想了解客家先民们创业的艰辛,还有那幽深的青石门里、斑驳的泥墙上,以及诸如“和胜楼”、“芋宁楼”名称积的传说……
乳头峰
有个名匪,叫许大马棒,他占山为王,把好端端的一座美丽青山玷污了。它就是奶头山。
有座山峰,因为有传奇的故事而变美丽了。它就是乳头峰。
传说早些时候,这里方圆百里是密密的森林,林中驻着一支红军。有一年,它遭到国民党军队毁灭性的围剿。当地的一位妇女,在山顶上发现红军的一个濒危伤员,因为一时找不到水,情急之下,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伤员,而自己却被流弹击中牺牲了。老人说,这位英雄母亲倒下了,鲜血染红了山中的杜鹃,身体化成了大山,化成了巍峨的乳头峰!
啊,乳头峰,海拔米!远远眺望,在群山环绕中,它显得与众不同,那高高在上,与天相接,巍然挺立的乳峰,不就是它哺育着人民军队吗?
年的重阳节,我和几个同事相约,攀登乳头峰。
天,是绝对的好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我们几个准备了面包、馒头和水壶,便向目标进发。我们先是顺着山路往上走。这山路,是山里村民耕作而开的路。弯弯曲曲,坎坷不平,蜿蜒起伏,犹如一条灰白色的大蟒蛇,在山里延伸。有个姓黄的小伙子,清瘦结实,走在山道上疾迅如飞,同伴们就戏称他为“山猪”。“山猪”者,野猪也。你看他披荆斩棘,拱过田堘,翻上山梁,一路打先锋。有个小伙子,带着眼镜,人较矮小,“山猪”就反讽他为“斯文兔”。“喂,斯文兔,怎么还落在后面啊,前面有很多鲜草,快冲啊!”“山猪,别只顾拱番薯哇,小心山猪炮!”所谓“山猪炮”,是当地猎人装在野猪出没地方的雷管,上有诱野猪撕咬的饵,野猪一咬就爆炸。大家说说笑笑,不觉到了山腰。
九月,正是桃金娘成熟的季节。山腰几株桃金娘,熟透的球形浆果,垂挂枝头,十分诱人。我们赶忙快步上前,弯腰采摘下来。
嘿,灰黑饱满!一品尝,甜香可口,果然是山珍!山上还有另一种浆果叫“长柄”,我小时候,每到成熟季节,常和小伙伴上山采摘,口袋装得鼓鼓的,嘴巴吃得黑黑的,然后大家一蹦一跳地跑回来。但现在已经不是时候,童谣的“七月半,长柄黑一半;八月半,长柄纷纷地上躺。”如今已是九月重阳,“长柄”成熟的季节早已过了。
虽然已是深秋,但南方的太阳还是那么炎热,我们几个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还好,我们几个都是山里的孩子,从小跑贯山路的。
不知是谁领头唱起了山歌:
“高山顶上一株梅,
山歌越唱越出来,
唱到鸡毛沉海底,
唱到石头浮起来。”
平静的大山里顿时热闹起来,就像寂寞的大漠里忽然传来了悦耳的驼铃,更像是繁忙的工地上响起一阵激越的劳动号子。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跟着唱起来,山间的鸟儿扑扑地从草丛里直窜向云霄,发出几声惊叫。
尽管我们的声音有些沙哑,尽管我们唱得时常跑调,但是我们用愉快的心情在放声歌唱,这歌声响彻云霄,与高山流水相应和,在山谷久久地回荡。
路是越走越艰险了。说是有路,其实是到了山路的尽头,我们只能顺着山涧,一路攀爬。抬头仰望顶峰,仿佛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怎么办?总不能打退堂鼓呀!“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们几个先是钻过一丛丛比人还高的荆棘,沿着山涧,猫着腰往上爬。那真是艰难的旅程,如刀的野草时常割破我们的手脚,如针的棘刺时常扎得我们大喊大叫,更有那野草的尘灰,一碰,就劈头盖脸撒得我们个个像“煤黑子”。
山涧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岩石,仰望岩顶,似乎与云相接,俯瞰山下,又似乎是万丈深谷,令人心生寒意。我们搭起人梯,“斯文兔”轻巧,自然在上,“山猪”和肖高大,在底下扛托,我在旁边护着。上去的人拉下面的人,齐心协力,攀登山岩。我们手脚并用,有如壁虎爬墙,惊险刺激。不知是谁踩落了一块石头,“骨碌碌”直向山下滚去,四周的群山回声“隆隆”,犹如声声惊雷!最后是冲刺顶峰。顶峰,就像巨大的乳头,高约15米,耸立在山顶。周围的群山,层层叠叠,犹如波浪起伏,但显得那么低矮,唯有此乳头峰,卓然不群,无依无傍,高高耸立。我的脚底,不禁冒出凉气。
“爬!”几个队友,先后冲刺。我不敢看山下,眼睛只盯着眼前的草,手抓着草,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峰顶,只有约80平方米宽,没有树,只有没膝的茅草。这里是漳州与龙岩的界山,极目远眺,周围的永定县、南靖县村庄,隐约可见。因为是农历九月,已见不到满山红遍的杜鹃花了。我站在顶峰,山风呼呼,头发散乱。
“看,那是山涧水。”肖指着山腰说。
“不,那是奶水,乳头山流出的甘甜奶水!”我说。
梅林之歌
最不舍的是那条小河
那条如铁骨枝桠一般
左盘右旋的
清清小河
那条没有污染
甘醇美味的母亲河
映着先民疲倦的身影
你款款走来
从巍峨的大山泻出
从深深的山涧穿过
荡去他们一身的尘垢
你以母亲博大的胸怀
孕育了山之子
孕育了一个古朴的村庄
孕育了闻名于世的客家土楼
青青的河边草
是小河的新装
疏影横斜的梅树
洒落的瓣瓣红花
是小河的新娘
吹落满天霞光
在梦一般的河里荡漾
那铁骨枝桠上的花朵
是梦里的土楼
如天上的繁星
在清清浅浅的河里漂流
如素雅的一朵朵山花
淡淡的开放
点缀着这秀丽的小河
在千年古榕下
在木桥边
在静静的清晨
在树朦胧鸟朦胧人朦胧的月夜
“梆梆”的砧衣声
一声一声又一声
传进柔柔的晨风
传进空灵的月光
传进土楼厚重的窗台
也传进远方游子
魂牵梦萦的心田
土楼的门
没有门的土楼是不可思议的
如铁桶一般的土墙
封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也封闭了自己
但土楼不是铁桶
厚厚的泥墙
开启了一道深深的门户
厚厚的木板
分隔了楼内与外部的世界
楼内
是和平的土楼王国
同顶一片圆天
同饮一口水井
这家和那家
在晚霞辉映下
同坐在土楼门道口拉呱
从土楼的门窗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春天柔柔的风
夏天凌厉的雨
秋天初黄的叶
冬天冰冷的月
时时透过土楼的门窗
渗透
从土楼大门走出去的男人和女人
很阳光
即使跨过浅浅的海峡
即使飘过浩瀚的大洋
他们都默默打拼
沐着土楼一样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