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国聊骨伤序》
白话陈利国
王安琪忽然想起了两个词,一个是“下里巴人”,一个是“阳春白雪”,这两个词恐怕稍稍有点儿文化的人都耳熟能详;但要说到另一个词,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了,这个词就是“阳阿薤露”。
其实,“阳阿薤露”与“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是一娘所生的三个亲兄弟,都出自宋玉的《答楚王问》:“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是以曲弥高,其和者弥寡。”从这段文字来看,“下里巴人”代表的是通俗,“阳春白雪”代表的高雅,而“阳阿薤露”则属于不上不下中不溜儿的地位。这三兄弟中,为什么老大、老三都流传于世、名声大作,而老二“阳阿薤露”却默默无闻、鲜为人知呢?原因其实很简单,“阳春白雪”是天,人们虽然搬着梯子也够不到,却对它有着一种向往和期盼;“下里巴人”是地,人们须臾不能离开,对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而“阳阿薤露”则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悬在半空中。而悬在半空的东西往往是不能长久的,要么提一口气往上蹿一下一步登天,要么放下身段落下来进入民间,既上不去、又下不来,那只能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了。
拿这个典故来观照陈利国,能看出他走的是两个极端。或者这么说吧,陈利国追求的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左手举上去,扯下天上一缕白云作为自己的灵魂,右手伸下去,抓一把地上泥土作为自己的骨肉,于是,他就顶天立地、兼具天地之长了。
放到过去,是该称陈利国为陈先生的。
但河洛地区不称“先生”,称“先儿”。被尊称为“先儿”的,有三种人, 种人是老师,第二种人是通阴阳、看风水的,第三种人是大夫。“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师是教书育人的,当然是人上之人;看风水的交通阴阳,结交鬼神,也是让人敬畏职业;大夫也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人一辈子谁也离不开大夫。
那么,陈利国就该尊称为“陈先儿”了。
很多次想象把陈利国放到古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身着夏布长衫,肩挎药褡裢,手摇串铃,行走在河洛大地,望闻问切,延医处方;或坐在葡萄架下,竹椅藤几,轻摇折扇,品一壶新茶,读一卷老书——那该是何等儒雅!
只是,陈利国没有生活在古时,他是新中国培养的医学硕士、医院的一个大夫、正骨状元,但这一点也不耽误陈利国的儒雅。当他穿上白大褂为患者治病的时候,当他苦口婆心叮嘱患者的时候,当他站在讲台上向学生们传道授业解惑的时候,一代儒医的风范便俨然呈现在人们面前。
何况,陈利国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我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不想当书法家的状元算不上好大夫?他说,当不当书法家另说,但写好毛笔字对一个正骨大夫却是十分有用的。我有些不解:眼下都用电子处方了,写毛笔字跟治病有什么关系?陈利国说,这中医正骨是个气力活。气力,气力,气和力是不一样的,力发乎身,气生于心。比如写字,用硬笔靠的是力,用毛笔靠的是气。中医正骨既要用力,也要用气。力好拿捏,气就不好把握了。我练毛笔字,就是在练气。
想不到写个毛笔字竟被他上升到如此的刻度,这让我越发对陈利国刮目相看了。陈利国却说这不是他的创造,是一代大医高云峰先生的理论。高云峰先生是平乐郭氏正骨第五代传人,刚嫁到郭家时,还是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女子,后来跟着丈夫郭灿若学识字、学正骨,终成一代大医,不但献出了秘方,创办了医院,还创建了 所中医正骨学院。陈利国的老家与平乐相邻,及至学医,更是得了郭氏正骨的真传。想想也是,书法讲究气脉贯通,正骨注重刚柔相济,汉字讲究横平竖直,郭氏注重正骨正心,陈利国能悟到这一点,并以此修练自己的身心术业,实在是难能可贵的了。
但陈利国的雅不是装出来的,有时候,他甚至有意往俗上去靠。而他的俗,却又不是媚俗,更不是庸俗,是一种可感可知的、接地气的生活状态和行为态度。
要说俗世生活,不外乎吃喝玩乐。陈利国算是个好吃、会吃的人,这可真没辜负洛阳这个好地方。十三朝古都,从来都不缺大小名吃,不管是在大酒店,还是在路边摊,陈利国都能吃出幸福的滋味。关键是陈利国不但让自己幸福,若发现了好吃的地方、好吃的东西,还常常召集朋友们一起幸福,好像这样一来,一份的幸福和快乐,就多出了几倍甚至十几倍。再就是玩——陈利国喜欢玩的东西很多。比如打鼓,他老家陈村有打鼓的乡俗,每到年节,陈利国回到老家,就会跟乡亲们玩上一把,一根红绸扎腰,两柄槌在手,千*万马便汹涌而出了;再比如甩鞭子,每天早上,陈利国就会来到广场上,把一根霸王鞭甩得龙腾虎跃,风云际会;还有搜集老玩艺儿,未必都是值钱的大件,一块老匾,几页古纸,都能让他沾沾自喜……
我从不认为陈利国这是玩物丧志,我觉得他这是在戴发修行。中医太博大精深了,就像和者甚寡的阳春白雪,陈利国主动放下身段,把高高在上在中医放到俗世里,让它熏染些烟火味,就接了地气,多了生机。而且,在玩的过程中,能把“玩”与自己的专业很好地结合起来——玩社火时,能从锣鼓的声音和节奏里想到中医的阴阳与五行;收集文物时,偏重于平乐正骨的典籍和器具;到广场上甩鞭子时,会揣摩人体骨骼运动规律,且常常会对运动中扭伤了身腰的“鞭友”出手相救……这是不是也能算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呢?
陈利国好吃好玩,但从不贪吃、贪玩。他常说,这人哪,需要的不多,就是想要的多。一句平平常常的话,怎么听都透着《*帝内经》的药味!
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高雅之士没有几个,而只满足于俗的人也不会很多,虽然身在俗世而希望自己雅起来的人肯定占大多数。从在个角度来说,陈利国已经深悟了中医的奥妙和生活的真谛。
这本书内容很杂,或者说很丰富,就像陈利国这个人。但特点也很突出,那就是通过陈利国的为人处世,向人们传达着生活和生命的道理——深入深出,一味地玩高雅并不是什么难事,浅入浅出,一味地求通俗也比较容易,难的是深入浅出、浅入深出,是既有雅的内核又有俗的形式的雅俗共赏——就是这么一本书吧。
是为序。
年元月6日·郑州。
作者介绍:
王安琪,男,汉族,年生于河南伊川江左,年毕业于山东大学中文系。年开始小说创作,至今已发表作品百余万字。代表作《喊山》、《乡下的因果关系》、《看谁跑得快》、《非典型性谋杀》、《乡村物语》等,其中,《喊山》获“北京文学奖”,并入选“年小说年鉴”,《乡村物语》获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杜甫文学奖、河南省 图书奖。现为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莽原》杂志社主编。
《利国聊骨伤》序二
《利国聊骨伤序》
正骨正心利国利民
董琴
陈利国者,洛阳白马寺镇人。姿性杰出,卓有大志。少时立志学医,经十数年努力,今已为河南正骨状元。予少与利国同学,备悉其天资英慧,立志甚伟。其人虽朴质敦笃,实拙中藏锐。自离家求学而后,多年未见,余自渐固陋,亦与孩提旧友久疏联络。惟听闻利国学有所成,声名愈盛。
利国自幼酷嗜研习医书,凡岐轩方术,无所不窥;名家诸论,默寻指归。如此者十数年,其间或有因疑得解之感悟,亦有从医经验之总结,爰撮其要旨,着为论说,成《利国聊骨伤》一书。余读之,感慨其人精于医,兼通文,二者皆优。深感佩之余,亦幸得有此友。
然未料利国属余作序。余欣喜之余,亦倍感压力,惧己学而未深,言之不到,不能解医理之奥秘,惟能勉力为之,愿以一言弁其首,望不负所托。
古之医师,深三坟金匮之书,熟望闻问切之理,存悬壶济世之心,有好生救死之德。利国者,亦如此也。其行医施术,实践行“大医精诚”之道。其治病,定先安神,次发恻隐,省病问诊,至意深心。有疾厄来求,皆一视同仁,不分尊卑,无有贵贱。详查病源,不失毫纤。且于方药烂熟,临症甚多,通岐*青囊之术,熟仲景东璧之书。师古人意,师古人训,然不泥于古人之方,是其得也。尤精正骨疗伤之法,常云:“筋骨并重”“骨正筋柔”,深以为是。
人之筋骨,乃人之基础。根基不稳,则高阁难成。若以此为喻,则五官为门扇,肌肤为粉彩,血脉筋骨,如柱石梁木。诸家各司其职,各尽其要。稍有照顾不慎,便有病疾之患。如寝眠不当,饮食无度,皆不免于病,小至霜露之恙,大至骨动筋伤。正所谓身之不正,则邪气入体,深之腠理。骨之不正,则百病咸生,性命犹可倾矣。尤其今人久坐不起,疏于锻炼,常有四肢萎随、筋骨挺解之患,亦为手足僵硬、腰颈酸困所苦。
而利国从医十五载,理法方药,皆通习之。深谙正骨精髓,融推拿、针灸手法一体,每能愈患,广有声名。余便曾因腿患向利国兄求助,他询问病情,按病施治,无半分难色。嘱我以草药陈醋熬煮泡足,不需针灸吃药,便可病除。余初时尚不信,然遵照利国医嘱,十余日腿患愈矣。
至此愈深信其医术高明。更难得其为人医道同修,堪为典范。世人皆谓医者,救疾为下,正心为上。古语亦云:“有医术,有医道。术可暂行一时,道则流芳千古。”利国为人,重义轻利,严以自律。正身清廉,精勤不倦。不惧艰险,无畏劳寒。志犹学海,业比登山。不惜身自虑,不顾后瞻前,心中永系病患,无半点私心杂念。仁爱为怀,不自尊妄。敏而好学,稳重端庄。其济世救人,实金声玉振。
而今利国正富于年,每读书、治患愈多,阅历益久,则研理、经验愈深,料未来之较今必更有精进。今观其书虽博杂,然言治病之文,尽宣医学之奥,言辞直切,犹如其人,大有可观之处。故每恭读之余,欣然有所得。深以为利国此书,即便不能扬名四海,流芳百代。亦应藏之名山,传之其人。是以草拟拙文为之代序。
年元月于京。
利国利民